2011年4月11日 星期一

松島之旅追憶

松島之旅追憶




一分鐘前的歡喜,一分鐘後的生死



如果此次的「日本東北大地震」是發生在1993年5月19日下午2點46分,那麼,我們一家人鐵定枉死在日本,因為在那一刻,我與妻女剛巧搭船由「牡鹿半島」的外島「金華山」折返「鮎川」的海上,正巧位於這次大地震的震央。



2011年3月11東日本大地震



日本時間下午2點46分發生了日本有史以來最大的9.0強震,震央在北緯38.3度,東經142.4度,近「仙台」東岸沿海,震幅南北長約500公里,寬約200公里,同時引發了約一、二十公尺高的海嘯(津波),掀起了濤天巨浪,直撲東北「三陸」及之南「福島」海岸,日本東北所有漁港與小鎮瞬間毀於一旦,整遍地區宛如人間煉獄。有日本第一景之稱的「松島」,在「牡鹿半島」之南,位於北緯42.9度,東經142.6度,恰巧在震央附近,首當其衝,難逃浩劫。



「三陸」地區涵括「青森」、「岩手」、「宮城」三縣,海岸線北始青森的「八戶」南迄宮城的「牡鹿半島」為海嘯經常侵襲地區,分別在1896年6月15日與1933年3月3日均曾發生大海嘯。



松島



「松島」乃日本三景之一,亦稱「八百八島」,但實際上,大小島加起來約二百六十個,在大小島灰白色岩石上,聳立著無數赤松、黑松,遠眺,阿娜多姿,隨風飄逸,千奇百態,因而得名。一六八九年(日本元祿二年)五月九日,日本詩人「芭蕉」初見「松島」景色,即嘆為觀止,陶醉其中,讚譽為日本第一景。



「松島」原屬樹枝狀山谷丘陵地,後因地層變動,東南部份下沈,山谷海水入侵,成為海灣,較高山稜就變成現今各大小島模樣。石灰岩、沙岩地質在海水長期浸蝕後,呈現出各形各色獨特奇景。



大地震後日本東北海岸已發生位移現象,有些島嶼亦可能因而沈沒於海中,島上的松樹經過這次的海嘯摧殘,需要幾年的時間才會恢復生機。前往「松島」的交通可能也要一年半載才可能修建完成。



楔子



1990年9月14日,陪同南部七縣市農會總幹事在「靜岡」參觀完「NEC(日本電氣)」後,沿路遊覽各景點北上直至「北海道」。行程中古蹟名勝甚多,而記憶最深刻且扣人心弦的是一段旁人認為不足道的短程海上之旅。



猶記那天抵達「松島」時,已近傍晚,天色昏暗,依原訂行程搭船環遊「松島」灣。上船時,風勁雨細,天空陰灰溼冷。心想,這種鬼天氣遊湖,簡直是活受罪,囿於團體行動,勉為其難上了船。由於天候不佳,遊客稀疏、冷清,旅客都躲在船內避寒。天寒尿多,在自然需求呼喚下,挪動身體往船尾廁所移動。船尾洗手間旁各放置了一台飲料自動販賣機與海鷗餌料販賣機。不經意間瞥見船尾後頭緊跟隨著一小群海鷗,不管船駛到那裡都尾隨緊追不捨,好奇心下,買了一包餌料,隨興地拋向尾隨海鷗,漸漸地,海鷗愈聚愈多。其他團員看見我在餵食海鷗頗覺有趣,也加入餵食。最好玩的是,把餌料放在手上,高高舉起,一些膽識較大的海鷗會低空掠食。在茫茫大海中一艘破浪前行的小船,緊隨著無數隨波逐食的海鷗,真是一幅動人景象,不知不覺間船已至終點停靠,雖覺不夠盡興,只能依依不捨下船,繼續未完行程。



海鷗



「松島」一遊,牽動了我對海鷗的好奇與研究。海鷗依體型、顏色、特性等不同,世界上大約有四十七種之多,最小二十八公分,最大八十一公分,生命期約四十年,但野生僅能存活約三十六年。荷蘭一動物學家「Tinbergen Nikolaas」曾經針對「Herring Gull」進行長期生態行為研究,並於1960年以海鷗生存意志力為題材,描述其不畏狂風暴雨,不屈不撓精神,書寫成書,由於字裡行間充滿勵志、奮發向上精神,在全球文學界造成轟動,轉眼即成為暢銷排行版,台灣也同步譯成中文版,取名為「天地一沙鷗」,一時洛陽紙貴,廣為教育界推薦為學生課外讀物,「Tinbergen Nikolaas」並因而於一九七三年榮獲諾貝爾獎。當時,名作曲家「劉家昌」先生也插上一腳,編了一首「海鷗」之流行歌曲,風行一時。



海鷗英文為「Gull」,大概以其叫聲命名,因習於在海灣上取食,因而也有「Seagull」之稱。在日本沿海海灣,經常會發現成群海鷗飛翔覓食,其中,有一種尾巴黑色,叫聲似貓,棲息於「松島」與「牡鹿半島」之間,日本人稱之為「海貓(うみねこ)」。日本演歌歌后「八代亞紀」曾以「海貓」為歌名,唱出失戀女孩,在海港苦等男友不著,唯有「海貓」遨翔在側,該歌手唱時嘴形凸出仿似鷗嘴,歌聲似若貓聲,唱聲悲鳴,絲絲入扣,讓人聽了迴腸盪氣。



其實,海鷗並非如「劉家昌」先生歌詞所說,飛得愈高,看得愈遠,在找尋理想。第一,它飛得很低,第二,它只在乎是否能找到食物。如果把禿鷹比喻成大草原清道夫,那麼,海鷗以海洋清道夫自居,當之無愧。因它望眼所及,垃圾、死魚,只要是能消化,無所不吃,甚至於,其同類鷗蛋,也偷食。



重遊



「芭蕉」參訪「松島」三百零四年後,1993年5月17日,帶了妻女,搭機前往東京,在「新宿」車站附近民宿住了一夜。隔日一早,即往「新宿」車站周遊券登記處蓋章,問了不少路人,皆不知核章地點,心想,地鐵查票員應該會知道,該員可能因忙,回答態度冷淡,適逢另一路過日本人瞧見,當場不客氣地訓了他一頓,意思是說,對待外國旅客怎可如此無禮。整早就這樣不知不覺耗掉了。



核完印,旋即搭地鐵至「上野」車站,再轉搭新幹線北上往「仙台」。「上野」與「仙台」間班次密集,每天約五、六十班,其中每隔二小時,有一直達班次,搭乘時沒留心,搭了非直達班車,以致到了「仙台」再轉「仙石線」到達「松島」時,已近下午六點。以往旅遊一直沒預訂旅館習慣,擔心「松島」的旅館訂不到,臨時決定在前一站「塩釜」下車,透過站前旅遊服務中心,以日幣一萬二仟元在離站前不遠處訂了一間日式旅館,含早晚兩餐。房間用屏風隔成臥房與客廳,乾淨明亮,衛浴設備須與其他宿者共用,是唯一美中不足。沐浴完畢,忽然接到櫃檯通知,原來當初訂房時,一時疏忽,把護照遺落在旅遊服務中心,服務小姐發現後,親自送來,日本人服務精神難怪有口皆碑。



翌日,在旅館吃了一頓頗豐盛早餐後,即徒步至「塩釜」渡船頭,在岸邊發現不少海鷗飛翔覓食。「塩釜」至「松島」大約航行五十分,船一開,原在海面飛翔群鷗即尾隨遨翔,剛開始,海鷗零星疏散,隨同餌食丟向空中後,鷗群愈聚愈多,不只內人頗覺有趣,加入行列餵食,三歲小女也拿著餌亂丟,快樂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,沒多久就到了「松島」渡船頭,小女仍使性子不想下船。



下船後,在不遠處水族館(一般旅行團很少安排)參觀了兩個多鐘頭。之後,就近吃完午餐,即前往「松島」海岸車站,準備搭車返回「仙台」,再北上至「盛岡」,赴第二個目的地「秋田」縣境內名勝――「十和田湖」。



一上車,發覺車子並沒往「塩釜」、「仙台」方向行駛,翻開隨身攜帶旅遊地圖,才知搭錯車,車子往相反方向「石卷(いしのまき)」行駛。由旅遊資料得知,從「石卷」往「鮎川」每天有船往返,心想,既然小女對餵食海鷗已產生興趣,何不由「石卷」至「鮎川(あゆがわ)」也搭船,也許有機會再享受餵食之樂。主意一定,即向妻誆稱,要帶她去「香魚(鮎)」故鄉,品嚐香魚。



四十分鐘後,到了「石卷」,詢問搭船時間,方知渡船往「鮎川」每天僅一班次,且是早上出船,與內人商量後,決定搭車前往。「石卷」至「鮎川」約一小時三十分,一路顛簸,忽上忽下,九轉十彎,到達目的地,已近黃昏。妻因暈車,一路嘔吐,下車時已全身癱軟。



「鮎川」港口人煙稀疏,一股淒冷湧上心頭,五月日本東北,比台灣冬天還冷,就近找了一家民宿,開價日幣壹萬,含早晚餐,辦妥住房手續,就被帶到四樓十坪左右大房間,民宿老闆娘說我們運氣好,因為今晚僅我們一家,可以不用與其他旅客共住。浴後,即開始享用晚餐,每人一份,每份大約有二十多道菜,各以大小碟子盛放。其中最特殊的是,有一道鯨魚生魚片,紅中帶紫,非常新鮮;還有一道菜是生吃海膽,品嚐時其刺鬚仍在晃動。遺憾地,夢寐以求之「鹽烤香魚」並沒出現。



「鮎川」位於「牡鹿半島」南端,為「牡鹿町」內天然海港,日本明治初期,因捕鯨基地而繁榮,並於一九七七年設立鯨魚博物館,對於鯨魚生態、捕鯨歷史等資料,皆有詳盡展示。



有人曾開玩笑把女人比喻為各種魚類。譬如:舞池中舞女有如「章魚」,伸展八爪緊摟得舞客喘吁吁;模特兒游走伸展台,五顏六色,像似「熱帶魚」;妓女以「河豚」喻之,當之無愧,該魚肉質鮮美,然內臟含劇毒,一不小心就可能變成風流鬼;而把自己太太稱之為「鹹魚」,平常食之雖略鹹,但每餐少不了它。男人大小魚通吃是條名副其實的「大鯨魚」。



香魚以女嬰稱喻,恰如其分,因肉質細嫩又帶香味。它屬「鮭亞科」,與「鮭魚」、「鱒魚」均屬溯溪而上之魚類。香魚英文俗稱「甜魚(Sweet fish)」,亦稱「年魚」,生命週期僅一年,體型最長不超過20公分,每年秋季溯溪而上,產卵後隨即死亡。卵孵化成稚魚,順流而下入大海,隔年四至六月,成魚又游回原出海口,再逆游至出生地溪澗產卵,如此,年復一年。稚魚以浮游生物為主食,成魚以附著在溪河底岩石上之海藻為生,其齒呈鋸齒狀,以方便取食,因長期在寒冷溪中溯流,肉質顯得更加甜嫩。香魚原棲息於日本、韓國、大陸以及台灣「大肚溪」以北出海河流,由於長期河川污染,幾乎已瀕臨絕種。目前,日本料理店供應的香魚,養殖居多,肉質無法與野生相比。



為了讓女兒有機會再享受餵食之樂,特地由「石卷」再搭乘渡輪至臨近外島――「金華山」一遊,該山標高四四五公尺,東西長約四公里,南北五公里,島上有一神社、以及鹿、猴等野生動物。



隔天轉往「盛岡」夜宿一晚,次日轉往「青森」與「秋田」交界的「十和田」湖,女兒一路顛簸,加上舟車勞累終於病倒。原計畫經由「秋田」、「新潟」再繞返東京的行程祇得中斷,匆忙返台。



後記



電視上見證了9.0的強震與一、二十公尺高的海嘯後,才體驗到大自然力量反撲的可怕。強震後大小餘震不斷,一個月後,看了日本「NHK」電視報導,死亡人數已逾13,000人,行蹤不明屆近15,000人。曾幾何時的「松島」美景已成斷崖殘壁,18年前旅遊時偶然交錯的善良百姓不知安在否?即便安然無恙,震後的「福島原子爐」輻射線外洩,對他們而言,恐怕才是夢魘的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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